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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是处长 1(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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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心里话,我也喝了五年尿,对尿疗法是最有发言权的,起初在老领导的劝慰下,我也以为喝尿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但是经过一段实践以后,我突然顿悟,尿本来就是肾脏好不容易过虑并排泄出来的废物,再喝下去岂不是更加重了肾和肝的负担?不中毒才怪呢!说一千道一万,尿不是水,虽然以水为主要成分,尿是毒,是人体新陈代谢出去的排泄物。其实社会犹如人体,通过历史的新陈代谢排泄出很多文化垃圾,这些文化垃圾是最有害的,但是我们常常把最有害的视为最伟大的,并当作传统文化继承并发扬。我的那些尿饮感悟其实就是这样的垃圾。

就在我当上综合二处处长,朋友们为我庆贺的当天晚上,我喝多了,朋友开车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就感到阵阵恶心,我望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发现一个行人的脚下踩着一张烂纸,很快那个行人就发现了,他用脚使劲在地上蹭了几下,烂纸几乎被碾碎了,离开那人的皮鞋,被一阵风吹得四处奔逃,我一再提示自己,不要轻视那阵风!

回到家里,我顾不上阵阵恶心,迫不及待地找到我呕心沥血写成的尿饮感悟,足有一万多页,头两年写的都已经发黄了,像枯叶一样,我找了个僻静之处,一把火烧了,火光照红了我的脸,火苗发出咝咝的嘲笑。

“每个人都想上天堂,但是天堂的门不像地狱之门那样一推就开,我是将地狱之门误当天堂之门的人。”这是我从今天报纸上关于一位高官堕落的报道中看到的话。说实在的,这句话让我很震撼。我时常想,人世间除了天堂之门和地狱之门,是否还有第三道门?如果没有,人是为什么而奋斗?仅仅是为了推开地狱之门吗?经过一番冥思苦想,我发现在我生命中,每天必须推开的只有一道门,这就是我的办公室,也就是东州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这道门,因为我是这个处的处长。每天推开这道门的时候,既是我最踌躇满志的时候,也是我心灵最虚无的时候。

昨天晚上,我去看望了我服务多年的老领导,他病了,病因是尿中毒,对,是尿中毒,而不是尿毒症。很多前往探望的人都以为是尿毒症,难以理解是尿中毒,但经老领导一解释,探望的人才恍然大悟。老领导之所以尿中毒是由于长期喝尿造成的。尽管老领导因尿中毒而住进了医院,但仍然不失时机地向探望者推广他多年秉持的尿疗法。他不厌其烦地向探望他的人讲解喝尿的好处,还搬出《本草纲目》背诵道:“溲,小便、轮回酒、还元汤。气味咸、寒、无毒。主治久咳涕唾、绞肠沙痛、跌打损伤、痔疮肿痛等。”还说什么尿疗法是国粹,和我五年前为他服务时一样,观念一点没变,不仅没变,而且一直身体力行至今,直到病倒住进医院。

一提到尿疗法,我就本能地反胃、恶心,就像萨特一样,他起初恶心是因为面前晃晃悠悠地出现了一个庞大而乏味的思想,他不知道它是什么,而且不敢正视它而感到恶心。我起初也以为尿和思想是两回事,但是当我在老领导的劝诱下喝了尿以后,才发现,尿疗的确是一种思想,是一种类似于国粹的思想。

尽管老领导退休多年,但是无论是论级别,还是论资历,都是东州市的泰山北斗。老人家选中我时,我在市委老干部局办公室任正处级调研员。老领导之所以选中我给他当秘书,是因为看了我发表在《东州政研》杂志上的一篇关于老干部如何养生的文章。为了写这篇文章,我参阅了大量关于老年人如何养生的资料,老领导相中了我的文笔和关于养生方面的功底。其实,我哪儿有什么养生方面的功底,不过是应《东州政研》国粹栏目之邀,写了一篇闲笔,不过这篇文章深得老领导的赏识,鬼使神差地选我做了他的秘书。

一上任我才知道,老领导之所以选我给他当秘书,是想利用我的文笔为他整理一份重要书稿,当然这份书稿在我上任之时并没有付诸文字,还只是老领导一个迫切的想法。后来,这份书稿在我上任以后五年才得以完成,题目就是《关于尿疗法的哲学思考》。

书稿虽然是我写的,署名当然是老领导的,老领导花五年时间完成这部呕心沥血之作,并不是为了出版,而是为了把自己的养生经验记录下来与老干部们分享,当然也给年轻干部们留下一份精神遗产。

让我痛苦的是,起初我并不能充分领会老领导口述的尿疗感悟,因此在文字上老领导一直不满意,老领导笃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他老人家的一再诱劝下,也是为了完成好本职工作,我只好亲自体验了尿疗的感觉。想不到,这一喝就是五年。每天除了整理老领导关于尿疗感悟的口述之外,老领导还严格要求我也将自己的尿疗感悟写下来,文字不少于两千字,他风雨无阻,像批阅文件一样为我批阅,而且是用红笔。五年下来,我不仅为老领导写了一部《关于尿疗法的哲学思考》的著作,还为自己积累了近百万字的尿疗感悟。

离开老领导那天,我被安排到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当处长,朋友们为我祝贺,我望着倒在杯子里冒着白沫的黄乎乎的啤酒痛哭流涕。朋友们都以为我是因为升任综合二处处长喜极而泣,谁也不知道我是因为太委屈了而哭泣,要知道我是陪老领导喝了五年的尿才当上这个处长的。此时此刻,一想起这五年喝尿的痛苦,我就像刚刚逃出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囚徒,精神像尼采一样分裂成两个我,一阵阵的恶心涌上心头。

本来我应该重回市委老干部局的,但是和老领导选中我惊人的相似,我发表在《东州日报》上的一篇理论文章,是关于东州城市建设发展的,深得刚刚升任常务副市长的彭国梁的赏识。当然在此之前,逢年过节彭副市长都来看望我的老领导,因为老领导一直关心彭副市长的进步,在彭副市长走上局级、副市级领导岗位时操过不少心。因此,彭副市长对我也熟得很。刚好《关于尿疗法的哲学思考》书稿已成,并在市委老干部局的帮助下,由市委印刷厂印了一千本,老领导心愿已了,到了该放我走的时候了。恰逢春节,彭副市长看望老领导时,先倾述了身边没有大笔杆子的苦衷,然后对我的文笔赞赏了一番,提出想调我到市政府办公厅综合二处任处长,老领导欣然应允。

我就这样走上了处长的岗位。我做梦也没想到,老领导竟然因喝尿而病倒了。当然这是西医的诊断结果,老领导是笃信中医的,他坚持认为,这次病倒不是因为喝尿造成的,恰恰是因为断了两天尿造成的。之所以断了两天尿,是因为老领导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前列腺出了问题,撒不出尿来,造成尿疗中断。昨天晚上我去看他时,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大有“喝自己的尿,让别人说去吧!”的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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