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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采访(第1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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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采访者质疑我的回答会继续问:“为什么往上爬而不是向前行?”

我会更加痛苦地回答:“因为我有一种在炼狱的火锅里煎熬的感觉,只有向上爬才有生的希望。”

如果采访者体会不出我这种感觉质疑道:“那么在你眼中人是什么?”

我会坚定地回答:“在我心目中没有人,只有人民,我不是人,我是公务员,公务员在我心目中就是一座雕像,其实矗立在东州城的所有大楼都是公务员的雕像,因为我生活在雕像的世界里,所以我眼中只有两个人:公仆和人民。”

我知道我的回答任何采访者都不会满意的,但是这就是我真实的感觉。我每天都渴望拥抱一切能抓到的东西,但我从来就没抓到过什么,我不知道我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差,不如肖福仁,不如赵忠,眼下又不如善于喝尿的杨恒达,甚至不如像幽灵一样不声不响的黄小明,因为黄小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彭副市长的秘书。

刘一鹤果然接任了东州市长,一上任就大张旗鼓地抓招商引资,全市召开了招商引资动员大会以后,彭副市长成了最忙的副市长,为完成招商指标,他频繁地出国,但是去的次数最多的是香港,其次是澳门。

我从未陪他去过香港和澳门,但是一起去了一次韩国,在飞机上他意外地跟我谈到了林永清。这让我又惊又喜,更让我惊奇的是,他说回国后让我联系一下林永清,他要请林永清吃饭。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要知道我在市政府办公厅工作了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哪位市领导对我如此信任。说实话,我也好多年没有联系林永清了,按年龄他应该快退休了,但是人生就是这样,说不定谁就成了你的贵人。

回国后不久,彭副市长就在好世界设宴由我和胡占发坐陪宴请了林永清。席间,彭副市长礼贤下士、平易近人,不厌其烦地询问林永清有什么困难。林永清似乎看透了彭副市长对自己嘘寒问暖的真实意图,也没客气,直言自己希望退休前改善一下住房。彭副市长当即指示胡占发全权落实此事,然后将一本由杨恒达搞的思想库中的文集《彭国梁学习体会》交给了林永清,烦请他转交给省纪委书记齐秀英同志。

那本所谓的学习体会我再熟悉不过了,都是彭国梁在省委党校和中央党校学习期间写的作业,一些文章还是我写的,有的是胡占发写的,当然大部分出自黄小明之手,其中最厚重的一篇文章是彭副市长的硕士毕业论文,足有五万字,就出自黄小明之手。这篇文章的精华后来刊登在《清江日报》理论版上,博得省委主要领导的高度赞赏。我不得不佩服杨恒达有水平,人家处长当得高瞻远瞩,这部理论色彩极浓的学习体会一旦递到齐秀英手里,一定会给“女包公”留下深刻的印象。如今肯于学习的领导干部是少之又少,能够亲笔写学习体会的更是凤毛麟角。只是我不明白齐秀英做为省纪委书记在彭国梁的仕途之路上能起多大的作用,彭副市长如此煞费苦心地取悦“女包公”,其真实意图是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官场上凡事离不开一个“悟”字,但是彭副市长请林永清的意图背后更隐秘的实情,我始终参悟不透。

如果以时下最流行的新闻采访的方式问我:“许智泰先生,你对痛苦怎么看?”

黄小明的走运给了我一个重要启示:那就是人这一辈子的运气不能等,要去发现,要像发现美一样去发现。这一点我发现杨恒达做的就比我到位,我听说他自从到综合二处以后就一直与赵忠打得火热,这分明是为了发现更好的运气的做法。谁都知道赵忠与刘一鹤的关系,谁能保证杨恒达这样做不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谁愿意一棵树上吊死?眼下脚踩八只船的大有人在,脚踩两只船的又算得了什么?

杨恒达有了这种迹象以后,我刻意做了观察,发现杨恒达脚踩两只船事出有因,以杨恒达对老领导的忠诚,不是一个轻易背主的人,何况彭国梁对他相当器重,对他有知遇之恩,无论是跟着彭国梁,还是跟着刘一鹤,前途都是一片光明。之所以这样做,大概是因为一些关于彭副市长的谣言,我对这些谣言是不太相信的,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因为凭赵忠和刘一鹤的关系,我是无论如何靠不上刘一鹤这棵大树的,我现在只能靠彭国梁这棵大树,为了不至于吊死在这棵树上,或者说骨子里生怕这棵树成为枯树、死树,我要不遗余力地为这棵树浇水、施肥、培土。

星期日上午十点钟,我和老婆在床上正行云雨之情,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我在老婆身上一边耕耘一边问是哪一位,结果是该死的王朝权。我心想,我好不容易和老婆过一把礼拜天,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打电话,怪不得你小子搞不出孩子来,根本不懂珍惜生活嘛!这小子十分痛苦地说,中午想请我吃饭,听口气就知道吃饭是假,被老婆揣下床是真,说不定老婆根本就没上床,大礼拜欧贝贝不在王朝权的床上,莫非在……我不敢深想,被王朝权的电话破坏了情绪,和老婆有滋有味的云雨情只好草草收场。

王朝权请我吃饭从来都是街边上的小酒馆,这小子在招商局办公室混的年头也不短了,不仅办公室副主任没混上,连个副处级调研员也没熬上,还只是个主任科员,也难怪欧贝贝死看不上他,级别比老婆低,而且是个漂亮老婆,头发不变绿才怪呢!哪个老婆不盼着夫贵妻荣。

王朝权一脸沮丧地要了两瓶二锅头,一边喝一边向我诉苦,喝到半醉时我听明白了,王朝权之所以痛苦得像老婆和别人跑了似的,是因为问题比老婆跟别人跑了还严重,因为欧贝贝怀孕了。

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有痛苦说明我活着,痛苦是生命的证明。”

如果继续深入采访我:“你内心深处最大的痛苦是什么?”

我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同一种生活。”

如果继续探讨:“生活应该是丰富多彩的,怎么会是同一种生活?同一种生活究竟是什么生活?”

我会痛苦地回答:“这是一种向上爬的生活,我的心中只有一个目标,爬上去,像蛇一样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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